张子沽的两个历史故事
张子沽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位置在今滨海镇东南街南边,沿海公路和唐曹高速公路之间。这个消失了的小村子,却很有故事,值得一说。
滨海镇政府所在地原名老王庄子,分中街、西北街、西南街、东北街、东南街五个村子,历史上为越支盐场所辖。张子沽村依老王庄所建,也是古盐场的一部分。“沽”是北方滨海地区村名的常用字,渤海北岸有许多以“沽”字命名的村庄,如汉沽、塘沽等。“沽”是典型的形声字,从水,古声。最早是一支河流的名字,即下游并入海河今天从塘沽入海的潮白河。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称:“沽,沽水,出渔阳塞外,东入海”。但汉语字典、词典里都没有对这个字的释义,结合它的特点,我把这个字解释为:滨海平原上具有季节性河流特点,但没有固定河道的洼地。张子沽就是建在洼地中一个坨子上的村庄,因张姓人家居住,故称之。
我之所以对这个消失了的小村庄印象深刻,是小时候听过的关于这个村庄的两个故事,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第一个故事,准确地说只能算是一种民间传说,与“燕王扫北”密切相关。关于“燕王扫北”,史书称之为“靖难之役”,又称“靖难之变”。是建文元年(1399年)到建文四年(1402年),明朝统治阶级内部争夺皇位发生的战争。明太祖朱元璋立长子朱标为太子,但朱标不幸早逝,朱元璋便指定皇太孙朱允炆为皇位继承人。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朱元璋去世,朱允炇继位,是为建文帝。建文帝承继大统后,分封到各地的藩王势力日益膨胀,建文帝与亲信大臣齐泰、黄子澄等采取一系列削藩措施。当时驻扎北平的是明太祖四子燕王朱棣,在众多藩王中势力也最大。建文帝以加强边防为名,把朱棣的护卫精兵调到塞外戍守,目的就是要消灭燕王,以解决朱棣对皇位威胁。本来就觊觎皇位的朱棣,以清君侧,即铲除皇帝身边危险分子的名义,发动“靖难之役”。于建文元年(1399年)起兵,随后挥师南下。建文帝起用老将耿炳文统兵北伐,战败后,又派大将李景隆继续讨伐,但都不是燕王的对手。加之建文帝缺乏谋略,致使主力不断被歼。朱棣适时出击,灵活运用策略,经几次大战消灭南军主力,最后乘胜进军,于建文四年(1402年)攻下帝都应天(今江苏南京),战乱中建文帝下落不明。同年,朱棣即位,是为明成祖,改元“永乐”。
史书上的“靖难之役”,为什么到了民间演变成“燕王扫北”的故事呢?对于“燕王扫北”,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休,并不是对这一事件有什么歧义,而是对这个事件的称谓持有争议。有不少专家称之为“燕王扫碑”,理由是燕王朱棣,从北京一路攻打南京,称“燕王扫北”方向不对。又分析说,朱元璋死后葬在南京,燕王朱棣便是打着为父亲祭扫墓碑的旗号,而发起靖难之役,所以应该叫做“燕王扫碑”,而不能称其为“燕王扫北”。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分析,却经不起推敲。当年,建文帝朱允炆削藩,剥夺叔叔们手中的藩王权力,因人而宜,采取了不同的措施。对待四叔燕王朱棣,建文帝最初计划是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燕王府,谁知却被技高一筹的燕王算计。建文帝派出作为内应的一众人马,被燕王一网打尽。无奈,建文帝不得不另选他策,采取先扫外围,后攻打北京的策略。而朱棣则针锋相对,对围困北平的朝廷兵,逐一瓦解。明朝永乐年间,有一部四卷本的《奉天靖难记》,撰者佚名。具体地记录了靖难之役的全过程,《明太宗实录》卷一至卷九,就是在该书的基础上增改而成。读读这些文字,便可了解“燕王扫北”的全过程了。建文帝除从南面派兵攻打北平外,又派辽东总兵刘真,从山海关攻打永平府。永平府是北平的后方,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如果失守,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燕王把守卫北平的任务交给儿子朱高炽(后来的明仁宗洪熙皇帝)打理,他亲自率兵攻打辽东兵。由于“靖难之役”属于“纂党夺权”行为,朱允炇才是正统皇帝,所以向来以名不正则言不顺的天朝子民,理所当然地对燕王反叛采取抵抗态度。燕王在攻打辽东兵时,受到永平府境内军民的抵抗。燕王岂是善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不做二不休,大开杀戒,所以历代地方志都有“靖难兵起,几无孑遗”的记载。包括曹妃甸区域民间传说的“燕王扫北”,也是一路屠戮,妇孺皆不能幸免,这便有了民间传说“燕王扫北”,充满血腥,绝非空穴来风。
这就说到张子沽这个村子。传说这个村里的人原为土著。燕王扫北时,这一带的居民同样一个不留,全部杀光。可是,当燕王的大队人马从这个村子离开时,天色已晚,一位部下回头发现,村子里竟然有一户亮起了灯,就要回去赶尽杀绝。燕王回头看了看,淡淡地说,别管他了,成不了什么气候。按照封建迷信说法,皇帝金口玉言,这个村子受了这种皇封,就会人丁不旺。当然这只是一种迷信,当不得真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老王庄及附近村庄的住户,大都是永乐年间搬来的移民,而张子沽村民则是个例外。某种程度上,这个传说,也是当地人对这个村子何以越来越萎缩的一种迷茫。一般来说,一个村子,人口会越来越多,村子规模会越来越大,而张子沽却正好相反,及至彻底消亡,很让人不解。
第二个故事,与第一个截然不同,是一个真实故事,是进行红色传统教育的绝好题材。故事要从两座坟说起。我们村北(十一农场沽南灶),李家大灶村南,有一块地势特别高的坨地,面积不会超过一亩,从来没有种过农作物,因为上边有两座烈士坟。文革期间,到坟上祭奠祖先属于封建迷信,在打击范围之列,但为烈士扫墓却是被提倡的。每年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小学生去悼念烈士,并请当地革命前辈进行传统教育。据老人们回忆,这两个烈士是张子沽战斗中牺牲的。从战场上抬下来后,掩埋在了这块坨地上。而且两名烈士有名有姓,其中一名姓蒋,具体名字时间太过久远,记不起来了。上世纪末被其家人迁回老家,魂归故里;另外一个烈士后来也被亲属迁走。因为有这两座烈士坟,从小时就对张子沽有一种神秘感。一直想搞清发生在张子沽的这场战斗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就用心搜集与之有关的史料,总算弄清楚了这场战斗的前后经过。
这场战斗发生在抗日战争即将结束的1945年7月下旬。战斗的双方,我方为冀热辽军区第十七军分区第14团。14团的前身,为晋察冀军区第十三军分区(冀东军区)一区队。1945年1月,根据晋察冀分局1944年10月所做决定,第四地委改为十七地委,第四专署改为十七专署,十三军分区(冀东军区)升格为冀热辽军区(二级军区),一区队改编为十七军分区所属第14团。十七军分区司令员李雪瑞(1914年—1951年,湖南省茶陵县人),政委李海涛(1912年—1997年,河北省乐亭县大黑坨人),副司令员张鹤鸣(兼任14团团长,1910年—1952年,河北省滦县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曾辉,参谋长肖全夫。14团团长张鹤鸣(兼),副团长刘守仁,政委赵靖远,参谋长朱孜竞。十七军分区所属部队,14团为主力。
敌方为伪满骑兵铁石部队(骑兵旅)一部。“铁石部队”在伪满洲国军队里颇有些名气,它是一支建制较大、兵种较全、隶属关系比较复杂的队伍。有史料称这个部队为”伪蒙骑兵”,这是不准确的,尽管大多士兵为蒙古族人,但与“伪蒙骑兵”,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有史料甚至将这只部队说成是投靠日寇的老牌蒙奸李守信的下属,就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1944年末,侵华日军已成强弩之末,形势对其极为不利。尤其处于“满州国”肘腋部位的冀东,驻军人数严重不足。为此,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下村定和关东军司令官山田乙三签订了一个“满华国境地带治安肃正协定”,企图借助伪满州部队的武力,维持冀东地区的局势,防止冀热辽解放区的进一步扩展。据此,伪满军事部,依据关东军的指示,抽调一部“精锐”伪满军,编成“铁石部队”。军官中日本人占约四分之一,主要任务是配合侵华日军的“扫荡”。铁石部队下设联络部和两个战列部队,联络部于1945年1月进驻唐山市,其它部队分散驻扎唐山南部重要城镇。当年2月,以拉大网的方式对路南抗日根据地进行重点扫荡。大量的战车马队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横冲直撞,我军和地方工作人员受到严重威胁,特别是4月20日在丰南大北柳河战斗中,14团两个连和刚组建不久的唐滦特区的部分干部,遭到多股敌人的奔袭包围,县委书记、县长以下36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这次突围以后,十七军分区领导机关和14团被迫分散转移,一路开往路北山地,一路分散于沿海一线坚持斗争。
7月20日,转移到路南的17军分区机关和14团一部,分散住到老王庄及附近村庄。分区机关和教导队住中街,其余部队分别驻扎其它四个街。为了防备敌人偷袋,又分出一部分兵力驻扎张庄子和今十一农场的占子井村。第二天,即7月21日,驻爽坨的铁石部队,得到密报,说是县大队在老王庄宿营。团副山田少佐认为这是一群“土八路”,不堪一击。便带领团部机关和机炮连两个连200多人,企图用长途奔袭、突然包围的方式,消灭这群“土八路”。实际上敌人的密报并不准确,后来为日寇提供情报的汉奸,也在山田一怒之下一刀砍成两截,成为日军的刀下之鬼。
14团指挥机关掌握了敌人动态后,组织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开始,敌人按计划分成三股形成包围圈,意图将被包围的八路军一举消灭,便分出将近一半兵力100多骑兵,快速行进到村子的东南方向,企图从东南街向村中冲击。但还没来得及进攻,就被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我军一顿胖揍,打得敌人蒙头转向。敌指挥官一看大事不好,扔下30多具尸体,指挥部下占据了张子沽村边一块地势最高的坟地。山田得知主力被围困在张子沽,便组织全部力量进行反击,这场狙击战的核心部位就在张子沽展开。从上午九点打响,到下午两点战斗胜利结束。除少数敌人在接战不久侥幸脱逃外,大部被歼。这场战斗,极大地打击了铁石部队的嚣张气焰,鼓舞了抗日军民的士气,意义重大。但由于敌军是骑兵精锐,我军也有较大伤亡。埋葬在村北的两位烈士,就是在这次战斗中英勇牺牲的。张子沽这个村子虽然消失了,但发生在这里红色故事却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