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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耕田 家风

发布:2017/8/17 18:07:16  来源:曹妃甸作家协会  浏览次  编辑:李少鹏

  小时候,爷爷和父亲都曾教育过我:“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听他们说,太爷以前就常这样告诫爷爷。但在父亲眼中,家风在我这里继承得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先说说“读书”。从太爷到爷爷,再到父亲,都坚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才三岁的时候,父亲就给我买了《唐诗三百首》《三字经》《成语故事大全》等书。当时我还不识字,父亲就对着录音机朗读一遍,给我录了好多盘磁带。别的孩子小时候有各种玩具,而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陪伴这些书籍和磁带度过的。从四岁开始那些唐诗和成语我基本上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有很多让我受益匪浅的诗句,比如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父亲告诉我:“这是李白送孟浩然去扬州,在江边望着朋友坐着帆船离开,直到帆船在远方消失不见了,还站在那里遥望着天边的滚滚江水。”从那以后,每当我送长辈或是朋友离开,都坚持送到看不见为止。但是也有很多诗句我根本没理解。有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父亲告诉我:“‘绝’就是‘消失了’,‘灭’是‘没有了’的意思。”当时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幅恐怖的画面:鸟飞着飞着就消失了,人走着走着就没了。这种场景在我记忆中持续了好久。还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春秋严谨,左传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等诗句,我从五岁就会背,但是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

  高考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某名牌大学,在全河北省三十多万考生中名列422名。当我兴高采烈地把录取通知书交给父亲的时候,他只是点点头:“可以,算是正常发挥。”我感觉有点失落,自己上的大学明明比他上的大学强多了,他也不鼓励一下。

  有一年央视播出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剧中重现了“恢复高考”的那段历史,据说全国很多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人看得泪奔。父亲看电视剧从来都很淡定,但是那次他也看得感慨万分,给我讲述了他高考的经历。父亲从小就渴望读书,但是“文革”期间以他的家庭出身,根本就没上过学,更不可能被推荐当工农兵大学生。1977年10月党中央宣布恢复高考,年龄限制放宽到30岁。这对父亲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实现梦想了。但是父亲连小学文化水平都没有,考上大学谈何容易。从消息宣布,到1978年7月全国第二次高考,九个月的时间,父亲白天干农活,晚上熬夜看书自学。这么短的时间复习高考,其难度我想所有经历过高考的人都清楚,期间父亲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也只能靠想象了。高考过后,父亲继续在田间耕种。他自知由于时间仓促很多知识没有学透,已经做好了来年再考的准备。其实那年的高考,全国除了“老三届”考生以外,谁心里也没底。在乡亲们的眼里,父亲去参加高考只是去凑凑热闹,没有人相信一个连小学都没上过的人能考上学——除非发生奇迹。结果,奇迹就真的发生了。父亲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村里,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街坊邻居都来恭喜爷爷,爷爷笑着说:“孩子每天下地干活,也没怎么看书,居然瞎蒙上了。”等晚上大家都散去,爷爷自斟自饮喝了两壶酒,据父亲讲,那次爷爷醉了好几天。

  再说说“耕田”。解放前,太爷闯关东与人合办工厂,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家境可以说是非常富裕。但太爷还经常回到老家,亲自带着爷爷下地种田,保持着艰苦朴素、吃苦耐劳的家风。他坚信:再穷也要多读书,读书是门槛最低的高贵;再富也要能耕田,吃苦耐劳才是生存之本。后来由于历史原因,家道中落直至完全衰败。所幸在太爷的管教下,家人们虽然长期以来衣食无忧,但都具备耕田种地的基本技能,能过困苦的生活,也经得起劳累,才没有在那段极度凄苦的岁月中饿死。我虽然没有见过我的太爷,但是我能肯定他非常重视耕田这件事,因为他给家中的长子长孙,也就是我的父亲,取名为“耕田”。

  我从小就没干过农活,上中学以后虽然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自认为身体素质很好,但总是不能让父亲满意。有一次我搬了五十斤大米上楼,向父亲邀功:“您看,我虽然没有耕过田,但是身体素质也不差。”父亲对我说:“你太爷所重视的耕田,不单指干体力活本身,更重要的是培养吃苦耐劳的精神和坚忍不拔的毅力。耕田不是必需的,但是愿意弯下身子、脚踏实地做事的态度才是必需的。像你这样,每天跑到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地锻炼,在家里却不愿做家务活,已经偏离了你太爷的本意。你太爷当年既可以西装革履和人谈生意,又可以下地干脏活累活,不嫌弃,也没抱怨。你现在还没取得任何成就,却对生活讲究这、讲究那的,一点点磨难都经受不住。听说你前段时间坐火车没买到硬座,站了一路回来,还写了一篇《站票13个小时的经历》,描写经历的苦与累。”

  我说:“那是真的累啊!”

  父亲:“给你讲讲我挖海河的经历吧。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挖海河公家管饭,可以吃饱,而且每天都给记10工分,这在当时是非常诱人的条件,我就报名参加了。工地上基本没有机械设备,全靠人力把泥从河槽里挖出来,再用筐把泥运到几十米外的地方做渠坝。一个人背一筐,每筐泥都得有250斤左右,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想象不出那种苦与累。挖泥、搬筐、背筐,都是轮换着干的。挖泥的活儿也不轻松,大铁锨的锹头足有二尺长,一锹下去能挖起四五十斤的一长条泥。像你这种搬了五十斤大米上楼都很自豪的人,十分钟内就得累趴。”

  我在旁边听着,心中暗想:父亲您真是看得起我,我感觉我一锹下去,连抬都抬不起来。

  父亲继续说:“挖海河几个月后,一个同乡生病了,需要回家养病。正好我的工期到了,工头让我把他送回去。我用独轮车拉着他连夜跑了一百多里地,天亮前就回到了老家。”

  我问父亲:“用车拉着人连夜跑了一百多里地?工头要求必须第二天赶到么,这也太狠心了?”

  父亲说:“不是别人要求,而是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兴奋得根本停不下脚步。那一路奔跑,感觉用一首诗形容正合适:‘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知道这个经历跟你的站票13个小时相比,哪个比较累?”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确实,强健的身体素质和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是我所匮乏的。从那以后,每当我经历挫折与磨难,悲观失落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浮现出父亲在夜路上拉着车奔跑的身影,虽然路很长、虽然车很重,但是他心中却充满了热情,向前迈进的脚步一刻也不肯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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