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容器
于我平淡的高中生涯,鲜有让我印象深刻的事。往往平淡的事在时光的侵腐下都会泛出一股陈旧的朽木味,与常事相悖,如逢春枯木在我心茂盛生长的这件平凡的事,与父亲相关。
那天父亲来看我,恰是阴雨天,天空飘落的细雨像那绣花针,悄然扎进泥土,不同于其他的家长,我看见父亲,是在寝室门口。全寄宿的学校,又没有个像样的食堂,所以大多数的同学都会在窗口打完饭菜然后带回寝室吃,这是学校允许的。宿舍楼前有宽约四米的水泥地,再往前点就是三棵上了年头的银杏树,平日里随着微风会像绒毛一样轻抚人内心的金黄色的银杏叶在雨水的侵腐中奄奄一息地趴伏在地上,像是临终的老人,还没靠近仿佛就能闻到腐朽的气息。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要强的人,即使做错了事也会坚持,短暂坚持之后就会妥善处理,他明事理,为人机警但又和气,略有傲气,有时我甚至会感觉父亲像个性格分明的孩子。
深红色工作服,干净工整,宿舍楼前没有遮雨的地方,父亲就静静站银杏树下,手臂环夹着被褥,面无表情,直直看着宿舍楼的大门,双眼有些无神。父亲没有像我小时候那样主动去找我,他知道我能找到他。
我在渐渐走出父亲的树荫的同时,父亲好像也主动的收起枝蔓。父亲于我,就好像走过了跷跷板的支点,越是往前,就沉得越低。在不可抗拒的向前中,那一份敬重也慢慢的沉出视野。我失去了耐心,我会对父亲发火,我会惹父亲生气,而父亲也异于以往的强硬,在我的怒吼声中愈显沉默。
我在人群中看着父亲,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我并没有招手,父亲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我两的目光短暂的触碰,又闪躲开,隐约中我好想看见了一丝难堪。昏暗的天色,父亲的脸色苍白。我向他招了招手,父亲的目光顿住,随后微微的咧了下嘴,提了提被褥向我示意。不经意间一股稠郁的窒息感涌入胸口,我不知道是哪个特别的细节触动了我,也许是父亲的咧嘴,也许是那份从茫然到熟悉的转变,我立定,努力消化着那股涌上鼻腔的温热。一直让我感觉不到却无时无刻不缠绕着我的父亲的爱,淡的像空气,在不知不觉中,浸入我身体的每个部分。可笑的是我好像直到现在才有些许的察觉,原来那股熟悉而温暖的伴随我一直走到现在的气息来自父亲。
父亲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说是刚好进货,顺道给我带来被褥。父亲有着下雨不出门的习惯,记忆中与父亲一起的日子多半有雨,春季轻柔,夏季浓烈,秋季细腻,冬季明了。
静谧的,飘荡的,萦绕的,孤独的,无法抗拒的,父亲的毫无保留的温柔,倾注在我身上。
那个台湾老奶奶的话,我好像懂了些许。